曾经的猎手将在这次成为猎物。
头顶的追踪者对她没有产生任何反应，对她从影子里大变活狗也没有反应。
叶林栀扫了一眼电影院的牌匾，装作没有发现头顶多出的人影，她像一个平常的遛狗人一样在巷子里转了一圈。
她在赌这个追踪者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她在下面做出的举动不会影响到它对目标的判断和更改。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准确的。
苏尔在她的示意下幽怨地抬起腿，然后迅速放下，不怎么熟练地用后腿蹬了两下地面。
叶林栀做完了一整套遛狗程序，她回去的时候用余光瞟过，头顶的影子毫无变化。
它的目标果然只有叶无敌，无关人员在没有妨碍到它的时候只是空气。
那么它是依靠什么锁定目标呢？
叶林栀觉得最有可能是嗅觉。
走进电影院的后门，叶林栀转道去了厕所，她从仓库拿出一套粉白色的睡衣穿上，这是她特意从洗衣机里摸出来的。
换衣服的途中，她让苏尔带着一瓶花露水去外婆附近，在外婆的座位附近尽可能多撒一些。
……然后苏尔就带着一个空瓶子回来了。
叶林栀回收了空瓶，发送一条自己肚子疼的短信给叶无敌，让她先不用管自己。
她穿着一身粉白色睡裙，带上粉色的假发，再次从电影院后门走出。
原本只是第一个方案的尝试，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头顶的影子晃动，她的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叶林栀在巷子里缓慢地踏过夜色，穿过月光。
这个时间点这里不会有人来，在不远处就是一条人声鼎沸的街道，那里沸腾的人声可以掩盖寂静中传出的声音。
是绝佳的狩猎场。
她闷头前行，从两座建筑物的缝隙前路过，行过另外一条街传来的喧嚣声浪，走过月下的浮尘，月光梳过她的发丝，在发尾留下一点浮光。
她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到身后，又与另一个存在的影子一同回到身前。
那是一个极为高大、壮实的身影，叶林栀自己的影子与它比起来极为纤长。
此时此刻，那个影子举起了手——它的双手举过头顶，朝着叶林栀的后脑勺重重锤下！
叶林栀快步往前一扑，直接在地上一滚，躲过了这一击。
它的拳头落在了水泥地上，地面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破损，但毫无疑问，如果落在人的身上，这一击的力量足以让她再次回归。
叶林栀站起来，她转过身，无比清晰地感觉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对的。
如果等它成长起来，这一击的力量足以将水泥地砸出龟裂的蜘蛛网，也足以撕开坚硬的车身，将里面的人挤压成番茄酱。
“站起来。”叶林栀开口，带有魔力的声音穿透寂静，在巷子的角落里，站起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身躯已经开始腐败的公牛站了起来，遵从主人的命令毫不犹豫地冲向三张面孔的怪物。
怪物迅速后退，它拥有与体型完全不相符的敏捷，但就在它移动的一瞬间，从旁边建筑物的阴影之中斜冲出第二头公牛。
第二只出现的亡灵牛以毫无保留的力气将怪物撞向一边，这一瞬间，它同时受到了怪物的反击，等怪物落入第三个陷阱，它的一边肋骨已经彻底凹陷下去。
怪物被推到了一处垃圾堆附近，这里洒落着一堆骨头，随着叶林栀的命令，白色的牢笼从地上拔地而起，将它死死禁锢其中。
怪物的力量让能够与铁笼媲美的骨质发出了细微的断裂声，即便如此，骨牢还是为叶林栀争取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机。
“站起来。”叶林栀再次开口，她再次唤醒了一头公牛。
这一头停留在叶林栀身边，余下的两头牛用它们头上的尖角一左一右地狠狠插入怪物的头颅之中。
没有主人的命令，早已死去的亡灵不会卸力，骨牢散去，重新变回一地骨头，它们毫不留情地前冲，将怪物按在了红色的砖墙之上。
菟丝子的沉淀附着并未像叶林栀想象的那样与公牛角力，或者是干脆不顾伤势地抓住公牛——它更没有躲开，只是下意识用双手挡在身前，遮住了胸膛之上的两张面庞。
叶林栀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一点，与后来见到的那些它单纯作为血包使用的面庞不同，这两张面庞对它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
随着两头牛退开，怪物滑坐到地上，它并没有死去。
它胸口的两张脸蠕动着、挣扎着，它们要爬到头颅之上，小小的脓包和肿瘤从它的脖颈处长出，又在生长到一半时破裂，留下血做的脓浆、形状凹凸不平的头骨、指甲盖大小的眼球。
叶林栀一直谨防着怪物反击，没想到它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就像是……
一个诱饵一样。
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叶林栀装作自己毫无察觉，她命令第三头公牛离开自己身边，到怪物身边看守它。
第三头牛迈开脚步的一瞬间，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阴暗的角落传出：“律令：疫病之腐坏。”
一道灰绿色的烟尘向叶林栀射来，她飞快后退，但绿色的烟气末端还是擦过了她的手臂，一丁点腐败的绿色从接触的末端蔓延，化为黄绿色的脓液。
叶林栀知道自己的力量无法一刀下去直接砍断手臂，于是当机立断，贴着骨头消掉了整片血肉，泛着绿色的血肉落在地上，顷刻间融化成一滩。
她脚下不稳地晃了晃，失血让她感觉有点头晕……或者这并非失血的问题，而是中毒。
“你就算削掉血肉也是没用的，疫病之毒已经渗入你的躯体。”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传出。
叶林栀转头看去，发现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一处垃圾堆，从一地腥臭的垃圾里，爬起来一个人。
“晚上好，女士。”
穿着黑色雨衣的人以嘶哑难听的高声调，古怪的谦卑虔诚，说出了十足狂热的祷词：“恩赐生命，盛赞痛苦。”
他和叶林栀使用了完全相同的行动。
他藏在垃圾堆里，垃圾完全掩盖了他身上的味道和身形，他穿着黑色的雨衣，呆在那里就像一大袋黑色的垃圾。
叶林栀咳嗽了几声，喉间传来一股血腥味，头脑一阵一阵地发晕，眼前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他仿佛没有看见叶林栀身上淌血的手臂，彬彬有礼道：“您好，我们是恩赐教团，介意信仰一下我们的神吗？”
“我拒绝。”叶林栀丝毫不给面子。
“是吗，但您身上的病毒恐怕很快就会深入脏腑，您活不过今夜了，如何，再考虑一下吧？”他说道：“我们可以让您与疫病一同长存。”
“……你听不懂人话吗？”叶林栀以冰冷的语气说：“我不需要你们的神。”
“您的语气真是完全没变
，一如既往的没有礼貌。”
一如既往？
叶林栀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没有认出自己和叶无敌的区别，是因为他没有视力还是因为晚上太暗了看不清？还是因为他对叶无敌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头粉色的头发？
“不过，先不要急着拒绝，女士。”穿着黑色雨衣的人发出尖锐的声音，仿佛告死的黑鸟一般充满不详，“我们的神主司掌健康平安，信仰可换得平安长寿、百病不死。”
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一瞬间就令叶林栀想起来了他是谁，她质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们最初的宣传词是‘百病不侵’呢？”
这个人的身形……虽然声音和语调变了，但确实是叶林栀在2月18日的时候，和叶无敌打通的视频电话里，引导旅游团去庙宇拜神的中年男人。
“但百病侵而不死，是另一种程度的伟大。”恩赐教徒说道，“病毒和细菌也是生命，也想存活，万物皆为平等，人类并不比其他生命高贵，我们为什么不能与它们一起共存呢？”
“只要能够和任何病菌共存，不就没有任何人会病死了吗？”恩赐教徒指着怪物说道：“你看，将肿瘤与菟丝子的沉淀结合，诞生的全新生物，你不觉得它拥有极大的可能性与旺盛的生命